倚翠宫的事瞒不过后宫,更瞒不过圣上。
晚上,敬姝刚准备用膳,只听一声嘹亮的“皇上驾到”,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。
敬姝一惊,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,起身行礼。
“嫔妾参见皇上,皇上万福金安。”
她感受到帝王冷淡的目光就落在她头顶,却迟迟没有被叫起。
敬姝很快就双腿酸痛,心中有些纳闷,皇上就这么讨厌她?
就在这时,一道带着明显吐槽意味的烦躁话语,在她耳边响起:
“这个敬姝,心中有情郎还嫁给朕,大婚之夜在婚房中哭着说思念情郎不愿侍寝,私下更是跟情郎来往信件互传心意,甚至端王谋逆那夜还要跟情郎私奔,朕都打算看在太傅的面子上,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趁乱放她走了,结果又莫名其妙地巴巴凑上来替朕挡刀……她脑子是不是有病?”
简短的几句话,却犹如一道惊雷,差点没把敬姝给直接劈傻了!
什么?
原身有情郎想私奔?
还被狗皇帝知道了?
怪不得自她嫁入东宫,当时还是太子的陆瓒从不碰她!
但是不对啊,她穿过来时人在花轿上,随后便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婚房,何时哭过?又遑论什么思念情郎不愿侍寝?
敬姝意识到这当中有问题!
猛地一抬头,蓦地撞进了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。
这位大夏国刚刚登基的第三位帝王陆瓒,样貌生得极为俊美,剑眉之下一双深邃冷冽的桃花眼,眼角透着一股疏冷寡淡的锋利傲慢。
敬姝骤然吃到自己的瓜,再想到被杖毙的张昭仪,不由得头皮发麻。
就凭这个瓜,圣上不但没砍她的脑袋,反而还封她嫔位,这分明是已经在报恩了!
敬姝为此悄悄松了口气,同时暗暗咬牙切齿起来。
不知为何,穿越后,她并未继承原身的记忆,所以不知道原身到底有没有情郎。
但她可以确定的是,她嫁入东宫后,从未和那莫须有的情郎有过书信联络,更没有谋划过要私奔!
所以,这分明是有人害她!
这令她不禁气恼地咬紧了红唇。
她不愿意侍寝是一回事。
可若有人故意害她,让她无法侍寝得宠,这可就触碰到她的逆鳞了!
敬姝自小天生反骨,别人越是不让她干什么,她叛逆心就越是重。
如今知道有人不想她得宠,那她还就非要争这个宠不可!
“听闻皇上国事繁忙,今夜怎么有空来看嫔妾了?”
此时,敬姝下定了决心,再抬眸望向陆瓒那张俊脸时,眉眼间便都是风情,她还故意捏着嗓音,柔中带娇,主动开口询问道。
“朕来看看你。”
陆瓒像是这才想起来她还半蹲着,抬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,清冷的目光则在她那张容色倾城的脸上轻轻扫过,敷衍的话语刚一出口,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噎住般微微一顿。
他一眼看到敬姝身后的饭桌上,放着一碗稀薄的白粥,一碟子青菜豆腐并土豆丝。
陆瓒顿时就脸色难看地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太监王忠。
王忠只有心中无奈地苦笑。
如此寒酸的膳食,根本不符合敬姝嫔位的规制。
但圣上只给敬姝一个嫔位,且从不翻她的牌子,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后宫所有人,他不喜欢敬姝吗?
宫里的人一向是拜高踩低,这可不可着劲儿地怠慢?
偏圣上是不会有错的,错的只能是他这个御前总管太监,没有照顾好圣上的救命恩人。
“这些日子,倒是委屈你了,只是宫人怠慢,怎么也不跟朕说?”
陆瓒眼帘半垂,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悦。
敬姝眨了眨眼睛,猜测着,圣上应当是觉得她被人这样欺负,衬得他这个当皇帝的过于忘恩负义了,所以才会心中不悦。
“嫔妾并非要故意受这委屈,只是身在后宫,不比在爹爹和娘亲身边时,便是被人欺负了,也不知该如何撒娇告状,又听闻皇上国事繁忙,一个月也没进后宫几次,着实不敢为这一点小事打扰皇上,总归皇上若是知道了,一定不会不管嫔妾的。”
果然,她这么说完,陆瓒俊脸上的神色就明显缓和了许多。
“御膳房负责给敬嫔分发膳食的奴才,杖毙。”
接着,就听他一声令下,语气格外淡漠。
帝王的残忍无情在这一刻彰显。
“是,皇上。”
王忠连忙恭敬应下。
敬姝却心头狠狠一跳,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阻止,可话到了嘴边,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圣上这是在给她出气,她不能开口,否则就是不识好歹。
更何况,御膳房的人肆无忌惮残害她在先。
这次给她膳食中藏碎碗砾,想害得她像那小宫女一般满嘴是血割破喉咙,若不杀鸡儆猴,下次端给她的膳食中,恐怕藏的就是砒霜了!
敬姝意识到这后宫争斗的残酷,压下心中思绪,上前一步,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抬起,揪住陆瓒一片龙袍。
陆瓒不由得眸光轻转。
只见她乌发雪肤,眼尾微勾,软着嗓子讨好地道:“皇上今夜可要留下来陪陪嫔妾?”
这样明显的邀宠之言。
但敬姝心中有数。
这些日子,从她吃到的那些和陆瓒有关的瓜里,以她目前对陆瓒的了解来说,这位帝王手段雷霆,性情颇为傲慢。
这样的帝王,不可能宠幸一个心中藏着其他男人的妃嫔。
“朕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果然,敬姝看着他眸中倏然掠过一丝冷意,极其敷衍地丢下这句话后,连坐都没坐一下,转身提步走了。
倚翠宫的宫人见此,都是不由得脸上难掩失落。
敬姝却并不意外,恭敬地行礼将人送走以后,就面上无波无澜地回身坐下,沉着脸似在思索。
晚膳她没用。
没多久,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李公公就亲自前来送了一份膳食。
敬姝扫了一眼。
有肉有汤,有荤有素,还有两碟子糕点和一盘时鲜水果。
“有劳李公公了。”
敬姝脸上带笑,一边叫身边的一等宫女袖青给赏钱,一边状似随意地道了一句,“说起来,这还真得感谢御膳房那个给本宫膳食里藏碎碗砾的人。
“若不是她,本宫又怎能吃得到热饭菜?”
敬姝说完,就见李公公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僵硬尴尬的笑。
她则竖起了耳朵。
果然,只听李公公心中咬牙切齿地怒骂道:
“那个该死的静秋,居然敢阴咱家!一边夜里在咱家的床上婉转承欢还一声声‘好干爹’叫得好听,一边转天就背着咱家,和沈贵嫔宫里的管事太监小安子私下结了对食!更是偷偷往敬嫔娘娘的膳食里藏碎碗砾,差点牵连到咱家!
“这种水性杨花的坏女人!呸!
“还好她已经被圣上处死了,否则,咱家也断不会饶过她的!”
敬姝刚拿起汤勺喝了碗甜粥,打算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李公公心里的瓜。
然而一听他心中说到“好干爹”三个字,顿时呛了一口,差点把粥给吐出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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袖青一句话,就叫原本脑子还十分昏沉的敬姝一下子清醒过来。
她抬手按了按额角,问了句:“什么时辰了?”
一出声,她自己先吓了一跳!
这嗓子哑成什么样了?
陆瓒那个狗男人!
敬姝正暗自咬牙切齿着,便听袖青语气担忧地道:“娘娘,已经快到辰时末了。”
便是临近早上九点。
“娘娘,昨日您已侍寝,怕是不能再继续称病不给皇后娘娘请安吧?否则,皇后娘娘恐会觉着您对她不敬呢……”
袖青苦口婆心。
还没待她说完,便忽闻自家娘娘突然语气飘忽地道了一句:
“袖青,你说,本宫为何要给圣上睡?”
“啊?娘娘?”
这话说的……袖青以为自己听错了!
这还能为什么?
必得是为了在这后宫站稳脚跟,往后无人敢欺啊!
不过娘娘怎能这么说出口!
若是给圣上听见了……
“没错,就是这样。”
敬姝像是在自言自语,这么说了一句,就又美滋滋地躺了回去,“继续给皇后娘娘告假,就说本宫身体不适,需要再静养几日,放心,皇后娘娘宅心仁厚,不会与我计较的。”
说完,她就闭上眼睛,又睡了过去。
袖青见此,急得恨不得把自家娘娘摇醒!
可看着她眼底的一片黑青,想起昨夜殿内发出那般羞人又令人害怕的声音,以及她身上大片青青紫紫的痕迹,袖青到底没忍心,给她掖了掖被角,便出去叫陈笑找皇后告假去了。
坤宁宫里。
陈笑前脚一走,后头妃嫔们便都脸色各异,纷纷往上首去看皇后的表情。
然而,皇后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,仍旧挂着宽和大度的浅笑,活像一尊慈悲为怀的活菩萨,叫妃嫔们顿觉没劲。
但还是有妃嫔忍不住挑事。
徐良娣便第一个道:“这敬嫔也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!
“以前在东宫时,倒是装得乖巧,没想到自从成了圣上的救命恩人,就一直借着各种由头称病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,从前是真的伤了、病了,倒也算是有理由。
“可昨日白天连着夜里接连侍寝,分明身子一点事都没有了,这还不肯来。
“当真是恃宠而骄,可恶至极!”
她这么一说,一旁坐着的陈美人便立即嗤笑了一声。
“你笑什么?”徐良娣皱眉看她。
“笑你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啊。”陈美人说着,指尖就捻起桌上一颗葡萄,目光斜着她故意咬了一口。
“你!”
“我说错了吗?徐良娣可是早就侍寝过的,可圣上去了一次,便不再去了,敬嫔不同,她自东宫至今半年之久,也才头一次侍寝,可圣上却早晚都宠幸了她,可见圣上的看重,徐良娣自己得不了这样的宠爱,便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些酸言酸语挑拨离间,你把皇后娘娘当什么看了?”
陈美人十分不客气地道。
侍寝之事被陈美人拿来这般嘲笑,徐良娣气得浑身发抖。
可陈美人是太后的侄女,她便是想要仗着位份高发难也没那个胆量,只得恨恨地闭上了嘴巴,咬紧了牙忍着。
“倒是不知陈美人在后宫一向遗世独立,从前只与张昭仪交好,如今张昭仪没了,什么时候开始与敬嫔交好了?”
这时,坐在上首的赵昭仪忽然一脸兴味的笑,望着陈美人问了句。
陈美人眸色一冷,看向了她。
赵昭仪和之前的张昭仪一样,都是从二品的位份。
但她和张昭仪不同的是,张昭仪坐到这个位份,靠的是昔日对陆瓒的救命之恩。
而赵昭仪却是实实在在有陆瓒的宠爱在的。
陆瓒才登基,异常忙碌,每个月去后宫次数不多,除却每初一、十五按照规矩一般会去皇后那里,余下的几次,赵昭仪便能占上一半。
想起死去的张昭仪,陈美人当即冷笑一声:“嫔妾与谁交好,修仪娘娘管得着吗?还是想想这个月剩下的日子,圣上还能不能想起娘娘您吧!”
赵昭仪想到这个月圣上甚至连皇后那里都未去过,只宠幸了敬姝一人,便脸上一寒。
她冷冷望着陈美人,压了下唇角,没再与她口舌之争。
皇后静静看着这一切,见没有继续吵起来,才语气淡淡地道:“中秋节快到了,这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大节,定要好生庆贺,你们身为妃嫔皆要为圣上分忧,不要惹出什么乱子。”
说完,就叫众人都散了。
……
……
坤宁宫里因敬姝而起的微末风波,敬姝自是不知。
不过,她也想象得到。
毕竟从前在东宫时,她因不受宠就没少在请安时遭别人挖苦,只不过那时这些人顶多说几句瞧不起她的话,倒是都懒得动手害她。
可如今就不同了。
一想到昨夜之后,自己怕是已经成了一众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,一个个恨不得要将自己除之后快,往后几乎每天都要开始打仗似的严阵以待,敬姝就更加不想亏待自己。
她就是不想拖着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子去请安,怎么了?
就是恃宠而骄,又怎么了?
不然她白给陆瓒睡吗?
敬姝算计得很清楚。
不过唯有一点敬姝算错了,那便是,她以为陆瓒怎么也得消停几日,可谁知,这日夜里,他又传令倚翠宫点灯。
已经一连五日,都是敬姝侍寝。
敬姝虽然很满意陆瓒器大活儿好还持久,可天天这样也着实遭不住,觉着自己越发像砧板上的鱼,毫无反抗之力地由着陆瓒翻来覆去的折腾。
这夜终于结束以后,天光都有些透亮了。
陆瓒抱着她从浴桶里出来,压着她就又往被褥间倒去。
“皇上,不要……”
敬姝是真的怕了,双手柔弱无力地按在陆瓒肌理分明的胸膛上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一双雾盈盈的水眸似含着泪光一般,楚楚可怜地望着他,娇声哀求道,“嫔妾真的受不住了。”
“哦,是吗。”
陆瓒眸光清冷似月,手上却十分不正经。
他盯着敬姝身体的反应,似笑非笑:“可朕却以为,爱妃似乎还很想要。”
敬姝顿时又气又羞,水汪汪的眸子里愣是冒出一蹙火苗来。
……他妈的!
她不由得在心里怒骂了一句!
就当她以为自己又逃不过这一劫时,却听陆瓒忽地轻笑了声,竟是放过了她,抬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净了手,搂着她进了被窝,居然是真的打算老老实实睡觉了?
敬姝都呆住了!
陆瓒见她一脸“还有这种好事”的表情,就又勾起她的下颚凑到她唇角,声音喑哑地故意道:
“怎么?莫非爱妃是欲拒还迎,其实还想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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